又是一年清明节,春雨清澈,春光妩媚。今年的清明是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,是我几十年来最悲怮伤感的清明,也是真正切肤心痛的清明。
小时候的清明节,屁颠屁颠地跟着父亲去给从未谋面的爷爷奶奶扫坟,一路上听着父亲的家史讲解,心里却想着路上同样跟着大人上坟的小伙伴哪家更早,想着路旁的野花、荒山荆刺丛中可能有的鸟窝鸟蛋,想着从山顶俯瞰,寻找蓄水待耕的阡陌水田和“绿树村边合”的家园,与其说是祭祀祖先,还不如说是跟着父亲走形式、看热闹。爷爷奶奶死得早,比我大十几岁的堂哥都没见边。更别说比我大六岁的自家大姐了。没有对象的思念是渺茫的缅怀,跟着大人扫坟只是受着敬仰、膜拜祖先的传统教育罢了,中国的文明,大概就是这样潜移默化地传承下来的吧。
长大后参加了工作,父亲就不再带我们去给爷爷奶奶扫坟了,但每年的清明节不去是不行的。弟弟在部队工作,难得有假,这样我代表我们全家,每年都是同两个堂哥一起去。父亲说,你们长大了,他完成任务交差了。于是我和两个堂哥每年都相约着一起给爷爷奶奶扫坟,无论刮风下雨,无论外出多远,既是责任也是义务,二十多年来也成了习惯。而父亲,他总会在家督促着。
我们一家七兄妹,有四个分别在外地,我和两个妹妹住在县城。父亲退休后一直和母亲住在乡下老家,他偶或来次县城,办完事又回去。去年8月23日,农历七月初十,妹夫清早开车从老家接来县城参加家庭聚会,父亲还带来他养的一只鸡一尾鸽。一家人团聚聊天,父亲谈笑风生,十一时十分,一边说话一边踱到门口,猛然跌倒,后脑巨伤,虽然及时抢救却无力回天,享年七十又七,至中元节次日托体山阿,与子女们永别了!父亲撒手西去,留下相濡以沫五十余载的母亲,留下“子欲孝父不待”的七个子女,一句交待也没留,一句叮嘱也没说。我们七姐妹就这样成了无爹的人了,再回家,再也无处喊“爸爸”。
父亲就这样走了,“桂酒徒盈樽,故人不在席”,我们七兄妹很长时间都沉浸于痛苦之中不能自拔,母亲更是以泪洗面。几姐妹轮流在家陪着,整整四五个月。那几个月,我身在办公室,每每想起就哽咽流泪,桌上总堆满擦泪纸巾。有时候甚至残忍地想,哪怕是父亲病痛着几天离去,也会让我们因床头伺候而心里好受些。
往年的清明,甚或觉得扫坟只是一种仪式、一种祈祷,可今年,感觉竟是如此的凄凉。全家所有兄妹都在清明的前一天陆续回到了老家,沉重而肃穆地陪着母亲聊天,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父亲。父亲作为天堂里的新客,已经有220多天了。我们全家上山,那天天晴,风也很大,我们默默地为父亲的新坟上插着祭花,坟头一碟碟地摆着供品,揉去坟边新土里零星的草芽,虔诚地点燃着香烛,跪拜在父亲坟前。我们坚持着硬撑着不哭,但即使忍着那句“爸爸,我们来看你啦”不说来控制着自己,但眼泪却无法抑制地畅流着。爸爸,你安息吧!俗话说,“父如天,母如树”,你去了,我家的天塌了;但我们还有母亲在,大家庭的树还在,我们七兄妹以及七兄妹各自的小家,还有残缺的树枝可棲息,我们一定会更加珍重你的遗孀——我们年迈的母亲、比你还大一岁的妈妈,替你照顾和呵护好她。
父亲去世时是夏秋之交,按照农村乡俗,我们兄妹在“三早”、“头七”、“七七四十九天”的祭日、重阳节、大年初一、农历二月初九的生日,都曾去坟前拜祭,历经了夏秋冬春,草木荣枯,如今又是花木芳香,草长莺飞的孟春时节。“岁月尽摇落,芳意竟何成”,每次站在坟边看到的却总是寂寞荒凉,“树树皆秋色,山山唯落晖”。杜牧的“路上行人欲断魂”,指的是在外不能回家扫坟的游子思亲,而我们围在父亲坟前,也是“断魂”得泪眼婆娑。
清明扫坟,“清”的是灵魂,“明”的是亲情,“扫”的是心结,“坟”的是阴阳两隔。清明让我们更懂得感恩父母,更懂得珍爱生活。“父母在,尚知来处”,庆幸母亲守在老家日夜等着,让我每个周末有个寻根的地方可以去尽心、去尽孝,感谢母亲!
愿我们全家幸福安好!愿所有人健康快乐!